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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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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17-1-2008 19:46:3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老家寄來的信裡只有短短六個字,但還是讓我決定放下台北的工作趕回去。

    那六個字是,你弟病了,速回。

    我跟弟弟的感情很好,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沒什麼感覺。我跟他之間沒有發生過什麼像喜歡上同一個女人或爭財產這類的問題而導致感情變淡,相反的,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我到了台北工作,他在老家幫老爸,沒多少連絡,也因此我越來越沒感覺,一心只有工作跟剛交到的女友。
  
    愛的極端不是恨,而是冷漠、不在乎。

    但他畢竟是我弟弟,而且我很清楚老爸的個性,如果弟弟生的是小病,老爸肯定會在弟弟生病的消息後面附上一堆雜話,而這封信只寫了簡單的六個字,沒有多餘的廢話,就是要我趕回家去。

    一到老家所在的村莊,路上許多車輛行人紛紛留意著我的跑車,我毫不介意地把他們全都海放掉。當我把車停在老家門口時,那種眼光更多了,我並不意外,因為我們家的身分在這裡非同小可。我的老家是一棟透天別墅,這在這個樸素的小鎮裡很難見,這棟別墅也同時突顯了我們家的財力。

    這附近一大塊的土地都是我們家的,從我爺爺那代就傳了下來,其實我們家人光是收附近的租金就不愁吃穿了,但我不想,家人也不想。於是我到了台北工作,老爸用自己的一塊地開始耕種。土地一開始本來是租給農民,後來這裡慢慢發達了,多了一些工廠,租金也變多了,但老爸現在還是在種田,反正有沒有豐收都沒差,就當消遣囉。

    我按了一下別墅大門的對講機,答話的是一個混著外國腔的聲音:「請問哪位?」

    那是我家請來的泰勞,莎比,那麼久沒回來,她的中文還是一樣破。

    我一笑,說:「我回來了。」

    莎比一下就認出了我的聲音,馬上就下來開了門。她一邊帶我進別墅一邊憂愁地說:「岳斯,你終於回來了,這陣子岳文生好重的病,先生擔心的自己也快病倒了……」

    岳斯是我,岳文是我弟弟,分別以「斯文」來取名。而先生指的是我爸,我們兩兄弟以前常跟莎比玩在一起,三人叫的親切,但莎比還是會稱老爸為先生。至於我母親,很久以前因為肺癌去世了,當初老爸為了要她戒菸可差點連土地都賣了,不過這不是故事的一部份。

    走進老爸的書房,老爸正坐在書桌後面,翻看著一本不薄的書,厚度就像是哈利波特最後一集的合訂本一樣。他聽到莎比的招呼聲,微微一抬頭看到我,說:「你回來了。」語氣間沒有訝異,或是高興。我連跟老爸的感情都疏遠了。

    「嗯……岳文呢?」

    「在房間裡,你去岳文房間裡看看吧,他病的很重。」說完,老爸把書翻了一頁。

    莎比拉拉我:「走吧,先生心情不好。」

    我知道,被岳文的病情害的吧,可不知道岳文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進去岳文的房間裡,還沒看到岳文的人,我先聞到了一股怪味,卻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房間的擺設跟我上次回來的時候差不多,一張大書桌旁邊靠著一個書櫃,再旁邊點還有一張電腦桌,卻沒有電腦。還有一張大床,床上有一個人正窩在棉被裡一動也不動。裡面的人鐵定是岳文了,我大聲地說:「岳文,我回來了。」

    棉被的人像是被嚇到一樣觸動了一下,但隨即沒有動靜。

    我以為岳文沒聽清楚,又放大了聲量:「岳文,我回來了。」

    這時岳文的一顆頭終於從棉被了伸了出來,頭髮跟雜草一樣亂,他噓了一聲,謹慎地說:「小聲點,會吵到他的。」

    「吵到誰?」

    「我的孩子。」岳文抖了一下棉被,「他不可以暴露在外面,也不可以被噪音吵到,不然會生病的。」

    「什麼孩子?岳文,你在說什麼?」我接連大聲地問。

    岳文臭著臉連噓了好幾聲,小聲罵道:「白癡,不是叫你小聲點嗎?莎比,快把他帶出去,別讓他打擾到了孩子。」

    我還想問,莎比又拉拉我:「走吧,先生會跟你解釋的。」

    回到了老爸的書房,剛剛老爸在看的那本書已經闔上了,他左手平穩地放在肚子上,右手搓揉著雙眼,他聽到我的腳步聲後並沒有停止搓揉雙眼的動作,直接閉著眼睛問我:「看過他了?」

    「嗯,他說……」

    「我知道他說什麼。」老爸睜開眼,「他的症狀開始很久了,有兩個月了吧,他也不肯讓精神科醫生看,我也拿他沒辦法。」

    「什麼症狀?什麼精神科醫生?」

    老爸半瞇著眼,看上去有點隨時會趴在書桌上睡著的感覺,「他跟你說,別打擾到他的孩子,對吧?」

    「對,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兩個月前,他突然說自己有了孩子,以後要專心孵孩子,然後就窩在棉被裡不出來了,早中晚餐都是莎比送到他的床邊,大小便都是在床上解決,當然不是直接在拉在床上,而是在棉被裡用尿壺解決,一段時間由莎比拿去倒掉。」

    說到這裡,莎比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我可以理解。

    老爸繼續說:「這兩個月以來,他沒洗過澡,沒離開過那張床、那張棉被,我們不知道他在孵什麼,一要他起床他就生氣,趙伯懷疑他精神出問題了,請了城市裡一個認識的醫生來看他,但岳文一看到精神科醫生就翻臉,整個身子緊縮在棉被裡說要我們把醫生趕出去,不然就咬舌……我跟莎比想說趁他睡著的時候掀開棉被看看他到底在幹麻,但每次一進門就被他發現了,莎比還在深夜經過岳文的房間時常常看到他在棉被裡一直動,真不知道是怎麼了……」

    趙伯是老爸雇用的廚師,每天中午會到別墅來煮菜,從我一出生他就天天來了,聽說老爸以前有恩於他,但這是別的故事。

    所以說,弟弟是在床上孵東西,卻不知道是在孵個什麼鳥。我說,孵個屁,岳文一定是精神出問題了,以為自己懷孕了。

    「岳斯,你在城市裡待久了,腦袋比我們靈光,你覺得該怎麼辦?」老爸看著我,眼神很疲倦、很累。肯定折磨了不少時間。

    我大膽地發表我的看法:「我覺得,岳文真的是精神出問題了。一個大男人哪有可能生什麼孩子?還說是孵東西,就算是女人自己懷孕,也不會用孵這個字。」

    老爸點點頭,看來我的想法跟他一致,他說:「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幫他?我不希望逼他進精神醫院,那樣他只會更痛苦。」

    看來老爸還是很關心弟弟,我心一動,打消了要把岳文送到精神病院的想法,說:「那咱們就用蠻力,等晚上趙伯也來了,我們三個一起去把岳文的棉被掀開,要他說說看他到底在孵什麼,把他從幻想裡打回來!」

    面對我的作法,老爸猶豫了,是啊,他不想強迫弟弟的,不然要靠蠻力掀開棉被其實早就可以做的。但他最後還是答應了:「好,我們等趙伯來吧,三個人也比較有力。」


    傍晚,趙伯騎著中古的野狼摩托車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別墅,手上拿了個裝滿食材的袋子,他看到我的時候一開始有點高興,但馬上就變了臉,他知道我是為了岳文的問題才來的,這可不是回來的好原因。

    幾年沒吃過趙伯煮的菜了,趙伯的手藝還是一流,莎比把飯菜送到岳文的房間後,我們三人開始討論如何對付岳文的問題。

    「我們就掀開棉被,跟他說:『你看,棉被裡沒有東西,一切都是你的幻想』把他拉回現實裡。」我說。

    「苦口良藥,我贊成。」趙伯對我無異議。

    老爸嘆口氣,他也別無他法了,只有一句建言:「動作別太粗。」

    等莎比把岳文吃完的餐具送下來後,我們三人走了上去,並吩咐莎比留在一樓別亂跑,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別上去,我們會擺平。莎比知道我們要做什麼,連忙點頭答應,她應該被岳文累到想辭職了吧。

    我們三人踏進岳文的房間裡,沒有說一句話,就看著棉被裡的岳文。他本來不知道在棉被裡自言自語說些什麼,一察覺我們三人進了房,又看到我們的臉色,直覺知道不妙了,抓住棉被大喊:「你們要幹什麼?走開!」

    我們沒有說話,三個人六隻手往棉被上抓去,卻沒想到岳文抓的死緊,三個人一時間竟扯不開一條棉被。

    「放手!」趙伯一聲大喝,手臂上肌肉爆起,奮力把棉被抽到空中,岳文受不起趙伯大力的這一抽,半個身子隨棉被被抽到空中,隨後跌回床上。

    有那麼一霎那,我真的害怕在棉被下面看到了什麼東西。

    但什麼都沒有,只有岳文兩個月沒洗髒兮兮的睡褲跟腳ㄚ子,還有一股好臭好臭的味道。

    我鬆了一口氣,馬上拖著岳文指著空盪盪的床鋪斥道:「你看清楚!你在孵什麼東西?什麼都沒有?你不過在幻想!」

    岳文一聲哀嚎,然後他從腰間睡褲邊緣掏出一本書來給我,哭喪著語氣說:「我不行了,這本東西你要看!一定要看!」

    什麼東西啊?我還在注意那本書的時候,岳文又一聲慘叫,整個人大字形癱在床上,抽蓄了幾下,一動也不動了。

    老爸把手伸到岳文鼻子附近探了探,然後撲到了岳文身上,大聲嚎哭。但趙伯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岳文的身體。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一陣寒意像蝗蟲過境般從我腳趾竄到頭頂,結巴著說:「爸……爸……你看那……」

    老爸抬起頭往我手指的地方一看,頓時不哭了,而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雞……反正這些成語都形容的上。

    只看到岳文的下體隆起了好大一顆,球狀的東西……剛剛岳文都是捲曲著身體所以我們三人都沒有發現,現在岳文躺平後我們才發現。

    蛋?腫瘤?

    不消幾秒鐘,那顆球狀物像氣球洩了氣一樣軟了下去。

    老爸驚叫了一聲,掩著臉跑了出去。趙伯開始用房間裡的電話叫救護車。而我,拿著岳文給我的書發呆。

    醫院說,岳文的睪丸萎縮了。是的,睪丸。醫院那邊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知道岳文的睪丸不見了、萎縮了。

    真正的答案藏在岳文給我的那本書裡,那其實是岳文這些日子來的筆記,莎比在晚上經過岳文房間看到他在棉被裡一直動就是在寫這東西。

    岳文死去的一個禮拜後,老爸、莎比他們都在守靈,趙伯回家了,而我用工作為由跟老爸解釋,搭上了回台北的火車。

    在火車上,我翻開了岳文的筆記,仔細地讀了起來。

   


    我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當時村裡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我是在送便當給爸爸後回家時遇到她的,她攔住我,問我某一戶人家的地址,並且問我可不可以順路送她去。

    我知道那戶人家在哪裡,馬上就答應了,這是我跟她的第一次互動。

    當我把她送到那戶人家時,我沒看到那戶人家的人,我只把她放在門口,走了。

    後來,我常常在村子裡遇見她。

    她說,她對這裡不熟。

    所以我開貨車在她在村子玩了一圈

    她說,她想在村子附近晃一晃。

    所以我載她去附近城鎮見見世面。

    她說,我家很有錢,這裡的人都知道。

    她說,我很帥。

    她說,她愛我。

    她還說,她想跟我上床。

    我說,我也愛她。

    所以我們在我的貨車上上了床,沒有戴套。

    我記得,當天晚上我醒來的時候聽到她的聲音。

    她說,我已經懷了她的孩子。

    當時我想笑,要懷,也是妳懷了我的孩子。

    她說,你如果沒把他孵出來,你就會死。

    我想笑,孵什麼東西出來?

    她說,你要在一個溫暖的環境裡孵他,不能太吵、太熱、太冷,不然孩子會死,你也會死。

    我終於笑出來了,睜開眼睛想捏捏她,卻在身邊摸了空,仔細一看,貨車上只有我一個人。從貨車裡凌亂的痕跡看來,我們的確在貨車裡搞過,但此刻卻沒有那女人的半點影子,或氣味。

    喔,對了,我張開眼睛的時候,她還說了一句話。

    她說,等久一點,我們的孩子就會出來了。

    久一點,我真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那個女人就消失了,我到當初送她去的那戶人家看,卻發現那是一幢空屋。

    但我很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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